呼天搶地的苦情實在太容易把女人變成怨婦，也太容易把男人變得娘炮兮兮。所以，我期待著在平常的日子裡聽到一首正常的歌。在我的心裡，正常的歌是這樣的：故事鋪敘多於情緒總結;來自平凡生活的想象空間多於俗套浮華的辭藻堆砌;沒有誇張的歡天喜地和捶胸頓足、撕心裂肺;創作和編曲誠實可靠。
我曾經寫過一篇小文，把某張動人的唱片形容為“放映在天空的電影”，黃琦雯的《M&M》，會不會是放映在聽覺空白處的一段影像呢?從《幸福》(韓版 中國大陸版)裡唱著的“鳳凰于飛”，從《雨》中瀰漫著的90年代迷人電音開始，黃琦雯就帶著她的聽眾輕巧地跳上了一列輪軌清脆相碰的復古列車。
整張唱片裡，我最先聽到的是《何日君再來》，看歌名還以為是翻唱，聽一遍就能記住很多橋段，很符合流行歌的特質。黃琦雯的創作很真實，和我認識的她一樣，雖然有傷感，卻沒有糾纏的哀怨。本來覺得這是寫給情人的信，聽完才知道是寫給自己的歌，唱完就明白什麼是算了吧。
專輯中一歌兩唱的《幸福的暗號》和《愛的感情債》，前者放在《紅玫瑰白玫瑰》裡和適合，後者適合用來講一個更復雜的故事，我個人更喜歡這閩南語的版本，像聽一首楊三郎時代的老閩南歌，卻也能對應眼前的花花世界。
這兩首，黃琦雯的中低音表現得很充分和細膩，要知道，我這樣的聲音愛好者，對這樣的女聲不太有抵抗力。類似的作品，還有《愛的歌》和《千年》，場景感都很強，能很好表現黃琦雯的唱功，低迴時像風吹大地，高亮時像植物猛然從泥土裡長出來，迎著太陽很鮮豔。
讓我很驚喜的一首歌，是《一眼愛情》。這首歌被黃琦雯寫得充滿起伏落差，很難唱，馬條的合唱卻有了另一番感覺。在這首歌裡，我聽到的馬條好像比現在年輕很多，沒有那麼多的滄桑，也不是來自荒原，很像1999年馬條那張《高手》當中的還沒有三十歲的馬條。如果要在所有黃琦雯自己的曲作裡挑選，我會毫不猶豫地喜歡這首。
聽完這張唱片，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：我反覆聽得歌，並不是我覺得黃琦雯寫得最好的《何日君再來》，而是《月光》。原因很簡單，是這首歌的編曲讓我找到了the rolling stones和the door那個年代編曲的影子，簡單直白的LO-FI感，也能把人的頑固給幹掉!雖然《M&M》是一張流行唱片，編曲上有點變化是太有意思的事情。
黃琦雯唱歌的時間不短，在《沒有人知道我》這首歌裡，她說自己“從來沒火過”。如果放在別人那裡，會讓人覺得有些酸楚。但黃琦雯唱出來，卻完全沒有什麼怨氣。
“就算我永遠不會火，還會這樣熱愛生活，寂寞的舞臺正在等著我，我愛的麥克噴出了火”。是的，這個世界上得歌手比頭髮還多，沒有人會打動所有人。黃琦雯打動我的，有她的唱和創作，更重要的是，她的歌，就是她這個人。
《M&M》，是我在飛機上聽完的，在一萬米的高空，在沒有人打擾的時間裡，我相信自己的任何感覺。我覺得這才是黃琦雯真正的開始，也讓我有了期待。期待對於一個聽眾來說是一種高階反應，因為我相信她還能有比現在更讓人驚喜的作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