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顥哲
最近一部大火劇《大將軍司馬懿之軍師聯盟》（簡稱《軍師聯盟》），令“奸臣”司馬懿的形象來了一個180度的大反轉。94版電視劇《三國演義》中魏宗萬演繹的司馬老兒，一臉陰沉；2010版電視劇《三國》中倪大紅飾演的司馬懿，狂妄陰森；但在《軍師聯盟》中，吳秀波版司馬懿盡是睿智和隱忍。
若按勝敗論英雄，三國時代的真正勝者是以司馬懿為代表的司馬家族，而非諸葛孔明或曹魏，但在中國的歷史文學裡，好像司馬懿永遠是站在陰冷角落裡的配角。原因無他，在儒家思想佔據統治地位的封建王朝，曹氏家族和司馬家族都是亂臣賊子，跟仁義忠順的君臣觀背道而馳：曹操欺負漢獻帝，挾天子以令諸侯，曹丕接任魏王后迅速革除漢室，自立為帝；而司馬家對曹魏幾乎複製了上述流程。因此，司馬懿的形象反轉，實則挑戰的是儒家價值觀。
著史者，因為各種原因難免帶上自己的價值判斷。史書中，對司馬懿有“鷹視狼顧之相”的評語，即一身反骨，蓋棺定論。《三國志》的作者陳壽是西晉巴西郡安漢縣（今四川南充）人，從蜀漢之臣到西晉之臣，以蜀漢為正統，就自然會衍生出曹操是一個奸雄，司馬懿是一個陰謀家這樣的結論。而在羅貫中的《三國演義》中，司馬懿完全是為了烘托諸葛亮而存在，形象更為糟糕。
《魏晉世語》中魏明帝曹叡曾與大臣陳矯有這樣一段對話。曹叡問：“司馬公忠正，可謂社稷之臣乎？”陳矯說：“朝廷之望，社稷，未知也。”陳矯的評價，很精確地點出了司馬懿的兩面性：朝廷之望，一時之譽；社稷之臣，萬代之功。誰忠誰奸，惟君自省。和同時代的蜀國諸葛亮、吳國陸遜相比，如果脫離了封建時代的君臣大義，如今的人們可能會說司馬懿是“胸懷大志”，諸葛亮、陸遜是“愚忠”，但評價歷史人物終究無法脫離當時的歷史背景與社會道德。
有些反諷的是，《軍師聯盟》對司馬懿這一角色的拔高，恰恰與對儒家價值觀的堅守密切相關，這從劇中多次出現的一句臺詞“不爭輸贏，只爭對錯”可見一斑。劇中的世子之爭中，楊修為幫助自己效力的曹植奪得世子之位，不惜殺死守門將領。而司馬懿則建議曹丕“不爭輸贏，只爭對錯”，於是曹丕選擇堅守父命而不惜違反軍令。在儒家的價值譜系中，君父孝道，顯然排在軍令如山之前。
儘管製作精良，演員演技線上，但你若把《軍師聯盟》當成歷史正劇看，就正應了那句話：認真，你就輸了。辨別司馬懿是忠是奸，就像三國這個風雲變幻的時代一樣，難有非黑即白的判斷，更多的則是歷史光譜的多色調灰，不妨從更多可解讀的歷史文字中，尋找你自己的答案。
